由于悬空楼人多眼杂,孟仙打消了带荼婧姝拜访的念头。
孟仙装作与一位普通后辈聊得火热,来到南禺峰脚下。
实际上,也就孟仙一人张嘴言语,荼婧姝无法做出有效的回应。
山麓也有几位弟子抛来诧异的眼神,但他们没有胆量一探究竟。
“师弟还记得是从哪里上山的吗?”
山上的葱郁丛林在秋风里此起彼伏,一团黑云于正午在两人头顶经过。
那晚的记忆转瞬即逝,即便是成年人也未必能回忆起只走过一次的路线。
荼婧姝取下别在领口的笔头,在用细线悬挂胸前的纸牌上写道:“我想走一圈。”
笔头、纸牌都是南长老不值一提的发明,曾与小孩一同装在巨大木箱里,孟仙等小孩恢复精力后物归原主。
“师弟想绕南禺峰走一圈吗?”
孟仙问道。
荼婧姝点头,抓住孟仙衣袖往前走去。
他们一起来到南禺峰的背面。
小孩体力不佳,没走多远路程,就开始喘粗气。
孟仙提议道:“我们还是休息一下吧。”
荼婧姝低头在纸牌上写道:“我害怕那些人。”
孟仙笑道:“他们都是你的师兄师姐,都是南长老的弟子。”
荼婧姝勉强地点了点头。
孟仙弯腰与荼婧姝平视,再用手按住他的肩膀,温和地说道:“想不起来也没关系……”
荼婧姝将自己的手指向山外——那是澄澈天空下焕发生机的大千世界。
天梁院以天梁五峰为主,堂庭峰、招摇峰、南禺峰、望北峰分列东西南北。
南禺峰外的广袤森林不受天梁院管辖。
“师弟没住在天梁院?”
孟仙疑惑地问道。
“我记得爹爹和我是从这里出来的。”
荼婧姝写完这句话,走到一块界碑边上。
界碑朝外的一面写着“天梁”两个字。
后来,孟仙又站到高处,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安顿过小孩的矮房子。
被解密的好奇心左右,他牵着小孩的手,缓缓走进无垠的森林。
……
日暮时分,风声阵阵。
方才踩在湿滑青苔上险些摔一跤的荼婧姝此时又被寒冷折磨着。
孟仙背着他,用身体抵挡着从北方吹来的寒流。
他们正处在返回的途中。
孟仙出于谨慎一路留下的记号不堪大用,他们还是迷失在了这座诡异的丛林里。
突然,背上的荼婧姝发出一阵颤抖。
孟仙也见到了不远处弯曲在地的骷髅,额头上冒出冷汗,但仍故作镇定地说道:“那些都是动物尸体的残骸。动物们在死前都能提前预知,所以它们会在那天到来之前离开同伴,寻找一块安静的地方。”
希望一席话能缓解小孩的恐惧。
他绕开身穿天梁院服饰的骷髅,继续向前。
不难看出,天梁院的弟子中也有勇于探索未知的人。
死无藏身之处的这位同道或许跟孟仙一样,低估了前人的想象力。
但他拒绝与之有同样的命运,因为他还背负着一个稚嫩的生命。
天色愈发模糊,孟仙垂着头,朝北方迈着逐渐不自信的步伐。
“都怪我。”
荼婧姝把写好的歉意凑到孟仙眼前。
“不怪师弟。是师兄疏忽了,害得你一起吃苦。不过,只要一路向北走,很快就能看到南禺峰了。”
孟仙为自己打气道。
“大师兄不是一直在往南走吗?”
身后响起第二人的嗓音。
孟仙惊喜地转过身。
那人微微一笑,浅浅行了一礼,指着他左手边由东升起的月亮,说道:“你看。”
而孟仙没转身以前,见到的月亮却在右手边。
孟仙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,敲了敲脑门,说道:“在这里瞎逛了半天,都有些头晕眼花了。”
来者是一位气质不俗、游离于长老与弟子之间的年轻人。
他与北长老关系密切,时常在长老会议中出入。慕诗羽在离开天梁院之前,也与他有过一次邂逅。
谨慎跟随着年轻人,孟仙好奇地问道:“师弟在南禺峰有公干吗?”
如果不是他,自己跟羸弱的荼婧姝都会吃到大苦头。
年轻人望了望近在眼前的南禺峰,笑道:“北长老要我向新任南长老介绍一下南禺峰的具体情况。碰巧听到一位弟子提到了大师兄,所以我就跟过来瞧一瞧。”
他友好地冲荼婧姝点头致意。
荼婧姝怯懦地把视线埋低。
“如果不是师弟,我们今晚恐怕就回不来了。”
到达界碑后,孟仙把荼婧姝放下,诚恳地对年轻人感谢道。
“北长老曾说这是前任南长老为天梁院设下的最保险的屏障。今日连大师兄都意外迷失,足以见得前任南长老居功至伟。”
年轻人拱手告辞。
孟仙礼貌还礼。
荼婧姝也急急忙忙地学做了一个拱手礼。
目送那道神秘的背影,孟仙又把目光抛向响起鼾声的森林。
他很笃定,如果再闯一次,他同样会迷路。那么,这个年轻人又有怎样的神通能在里面走得悠然自得?
他不禁有种错觉,始终与弟子们保持距离的年轻人在天梁院的地位不会在自己之下。
一位七杀殿的卧底能坐在现在的位置实属不易呢。
……
……
这天晚上,四个人整齐划一跪在草坪上。
他们面朝天梁院的方向,准确的说是南禺峰的方向。
为首的是二弟子寅尘,在他右手边依次是三弟子嘉木、四弟子嘉禾以及五弟子黑桐。
“我问过在那家赌坊打杂的伙计,我们动身前一天,他确实见过几位出手阔绰的生面孔。”
四弟子嘉禾有条不紊地说道。
他是一位胖嘟嘟的小伙子,为人憨厚耿直。
“一定是那群人捣鬼,要不然我怎么会输!”
三弟子嘉木满脸不服气地说道。
嘉木是嘉禾的亲兄,两人襁褓时被人贩拐走,后来被南长老解救并带回南禺峰。
与老实本分的嘉禾不同,身为长兄的嘉木个性张扬,而且生来好赌。
上次任务收关之际,他在收到师父召回口信的前提下,又偷偷溜进一家赌坊。
一坐上赌桌,黑压压的看客就围了过来,因为他的对手是赌坊的老板,五湖四海的赌博爱好者都闻讯而来,誓要亲历这场赌界盛宴。
嘉木本身名声在外,以他自己的说法是,平生没有赌输过。
而这一次,他不再左右逢源。
他们选择最原始的玩法——比较骰子大小。各执三枚骰子放在骰盅下面,摇晃片刻,开盅见真章。
单纯比拼耳力、运气。
可嘉木却一输再输,他首先怀疑老板借地利之便,使诈出老千。
老板矢口否认,以言语怂恿之。
开盅前老板确实认定自己必输无疑,可开盅后却眼前一亮,或许连他自己都未预料到赌神的眷顾。
嘉木略感头晕目眩,开始质疑自身的判断真出现了偏差。
随后,赌徒心理作祟,赌注压得越来越大,嘉木输掉了所有家当,还欠了一屁股外债。
也因此,四人在上次的回归路上遭遇了庄家的追杀,耽搁了行程,错过与南长老见上最后一面。
……
“最要命的是你,嘉木!嗜赌只会害人害己!”
寅尘拿出应有的威严。
在聪明人的词典里根本没有“小赌怡情,大赌伤身”这一说,只有“算计与被算计”。
嘉木羞愧地低下头。
“他要是真拿得出决心,现在就应该去七杀殿叫阵,而不是被慕诗羽吓得愣在原地等我和二师兄。”
“黑桐!”
随着寅尘的喝止,黑桐不忿地闭上嘴巴。
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手,足以让那个女人看扁他们。她现在一定在享受着**的庆功酒会吧。
“五师妹,我哥和我都已经奋力去追了,但是一路上都遇到了不下三位黑榜上的怪物。”
淳厚的嘉禾在四人中一直充当和事佬的角色。
“怪物?黑榜有什么了不起的?”
黑桐转头去瞪嘉禾一眼。
嘉禾语塞,低头看着弥漫惨淡月光的茵茵绿草。
四位师兄妹化作一盘散沙,而这注定在之后成为常态。
“师妹说得对,我改不了,我什么都不敢做……”
嘉木心灰意冷地说道。
大仇未报的悔恨与暗恋对象的鄙视已压垮了他的脊梁。
“说话之前,首先要看一下你穿的这身衣服!”
寅尘愤怒地拽住嘉木的领口,再把他狠狠向后推。
“你们听不到师父的声音,但是我听得到,”寅尘的嗓音厚重且有责任感,“他要我们团结一致,永远记得我们都是师兄妹。我们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天梁院,不是为了某一个人。”
“又有新任务了……”
黑桐意会了二师兄的意思。
南长老走了,执掌天梁黑衣的北长老就是他们的唯一上级。
“是北长老的直接命令,事关天梁院的存亡。”
寅尘面无表情地说道。
“是。”
嘉木立刻端正姿势,重新跪在地上。
“他命令我们,接下来……监视大师兄。”
寅尘的眼里溜过一丝莫名的悲哀。
“是他!他果然有问题!”
嘉木冷笑道。
“说是监视,也有保护的意味。”
寅尘解释道。
“那我们一定不能轻易现身了。”
嘉禾认真地说道。
“除了特殊情况,我们就不必现身。”
寅尘抬头望向月空。
“特殊情况?那要到什么时候?”
嘉木追问道。
“到他快死的时候。”
说完,寅尘眨了眨眼,偏头去看一言不发的黑桐。
月亮从树梢的轮廓上升起,嗡嗡的虫鸣像是在做空灵的祈祷。
少女沐浴在月色中,黑发轻扬。
黑暗在她头顶,旋转着,流动着,静止着。
她一定又想起了当初男孩与女孩手挽手的往事,也幻想着有朝一日他萌生异心时,两人短兵相接的画面。
大概……少女们都会这么想。
明明隔着两人的距离,二师兄却好像听到了她的喃喃自语:“大师兄这个笨蛋,连撒谎都不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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